【导读】：这是一种野生中药材，古老的《神农本草经》将它列为上品药。过去采挖它，人们得冒生命危险。现在饶万保要把它种在自家的大树上。又是钉木片，又是刷米汤，甚至来个五花大绑，十八般武艺到底哪一招才有效?
　　【节目文稿】：
在树上种药材
　　【主持人】：在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的山区，当地的村民管自家林子里的树叫做“千金树”，据说一棵树每年能给他们带来近千元的收入。那这到底是些什么树，树上结的又是什么金果呢?
　　【采访】收购商：这一段时间我们收这个就是每公斤180元，就是180元左右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被村民们叫做“千金树”的树，其实并不特指某一种树，也不是什么名贵树种，而是家家房前屋后很常见的树。之所以叫千金，是因为村民们在树上种出的一种药材，特别值钱。那么他们在树上种的是什么药材呢?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农户：我在树上种这个吊兰花。
　　农户：在种栽秧花。
　　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我在种石斛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虽然叫法不同，其实大家种的都是石斛。石斛属于兰科石斛属，野生石斛在秦岭以南的地区都有生长。春天栽秧的季节，石斛会开出美丽的花朵，所以被村民们叫做“栽秧花”、“吊兰花”。据我国最早的药书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，石斛茎条具有滋阴清热、生津益胃、润肺止咳、润喉明目、延年益寿的功效，被列为上品药。
　　把石斛种在树上，这个主意是饶万保最先想出来的。为啥要这么种?这个事儿跟他年轻时候的经历有关系。从少年时代起，饶万保就跟随父辈在森林里采挖野生紫皮石斛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那个时候多的，那个时候一天能采到十多斤，像这个一大蓬也就是一毛钱左右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龙陵县位于云南省西南部，以热带、亚热带气候为主，是远近闻名的紫皮石斛之乡。但是现在，野生的紫皮石斛已经非常稀少了。为了让我们见证这种现状，饶万保领我们进了山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饶万保：有没有?
　　村民：没有。
　　饶万保：没有算了，没有就下来。看看其它的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找了大半天，饶万保突然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株石斛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这么大的一株，你看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这是一株密花石斛，因为药效不高，所以不被人看好。但是饶万保觉得长到这么大的野生石斛非常少见，还是让人把它采了下来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这个叫密花，标准的在书里叫密花石斛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石斛是多年生的植物，一株石斛每年春天只长出一两枝茎条，生长年头越长，茎条越多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记者：这是长了几年的?
　　饶万保：这是有7、8年了。
　　村民：8年、9年了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野生石斛的品种很多，已经发现的有70多种，但是不同的品种，药效成分和含量也不同。密花石斛的药用价值不高，相比来说，就卖不上价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像这种的价格还不算高，像这株，恐怕也就是8~10元钱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我们要找的是药效比较好的紫皮石斛，但是在一般的山上，已经很难见到了。于是饶万保领我们走进了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。这个地方是一个河谷，植被茂盛，饶万保觉得这是非常适合野生石斛生长的地方。

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因为这个地方森林也很茂盛，也是偏朝出阳光的这个地方。这个石斛它也要光线，虽然是大森林，它要透露出光来。还有空气湿度，要新鲜，要好的地方，才会生长这个石斛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饶万保凭经验判断，野生石斛生长的地方具备几个条件，一是有森林，二是朝阳，三是附近有河流，空气湿润。而且这种地方的石斛，通常也是长在树的高处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饶万保：底下的话，有些是湿度大了，太大了它也不能生长。
　　村民：要高一点，要起到三四丈、五六丈、八九丈、十丈，不一定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又得朝阳，树还得高，放眼看去都是绿叶和光斑，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。但饶万保不愧是行家，一眼就发现了河对岸的一棵树上，有一株紫皮石斛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饶万保：是了，那一棵。看一下。是嘛。对。
　　村民：确定了。
　　饶万保：你下去看一下。
　　村民：好吧。
　　记者：慢一点。
　　饶万保：从这里能不能下去?
　　村民：可以下。
　　饶万保：是不是紫皮?吊兰花吗?
　　村民：紫皮，有三条茎条。
　　饶万保：慢点。一定要小心。
　　记者：采到了?
　　饶万保：采到了。我看一下。这个就是吊兰花了，标准的，学名叫紫皮。这个长了好多年了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紫皮石斛一年只出一两个新芽，长到秋后落了叶，就是这样的光杆茎条了。只有生长年头长的石斛才能一年出三个新芽。眼前的这株石斛，可能被松鼠等小动物吃掉了部分茎条，所以，别看它只是小小的一株，其实已经长了7年了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记者：这长到第七个年头，刚这么大的一小丛。
　　饶万保：对。
　　记者：它上面所有的茎条都可以入药吗?
　　饶万保：这个的话入可以入，但是基本上都要当年生出来的，这个药效才高。这些它还有没有呢?有一点点。但它都供送在新的苗上，就是要新长的苗，但是一般来说要到冬月，进冬了以后，它才成熟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当年长出的新苗要到冬天长成茎条，药效才好，卖价才高。因为现在是春天，这个时候采到的石斛，老茎条的药效在减退，新芽的营养积累又不足，所以也卖不上好价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记者：你像找到这样一苗的话，大概在市场上能卖多少钱?
　　饶万保：这个恐怕在20 ~30块。
　　【主持人】：冬季采收的石斛茎条才能卖上好价钱，但是采药的人都是看到了就采。所以，饶万保在十几年前就琢磨这件事，能不能把平时采回来的野生石斛先种在树上，等到冬天再收呢?
　　【解说】：饶万保是个有心人，他仔细观察过野生石斛在树上的生长情况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好像这个石斛是附生在树干的外皮，表面上，但是它的那个根分两个部分，一个是就是附生根，一个是气生根。附生根它就是为了抓住这棵树，长在这棵树上，走这个裂缝，这里面都会走上去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附生根就像是石斛的手和脚，它们抱着树干，顺着树皮上的裂缝生长，把自己固定在树上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然后还有一部分就是这个气生根，这个气生根它是在外面，吸收这个空气、营养、水分这些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气生根才是真正吸收养分的根，石斛能生长10年左右，全靠这些密密的气生根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所以的话，我们观察了以后，我们说这个也简单，我们可以拿到家里，把这个种上去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怎么才能把采来的石斛再种到树上呢?饶万保就琢磨了，这附生根一时半会还抱不住树干，总得先帮它们一把吧?于是他找来小木片和牙签，把一些野生石斛苗钉在了树干上。也没怎么管它们，这些苗居然都活了。
　　一看这个事情这么简单，饶万保觉得自己的财运来了，于是找亲友借、找银行贷，一下凑了好几十万，又租了村民的100亩山林，然后大规模地收购石斛苗就种上了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就是到处去采购，采购了14~15吨来放在这片森林上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那年春天，饶万保在这100亩林子里种了几十万株石斛苗，满心欢喜地想象着冬天的收获。但是仅仅才到夏天，他就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，因为种在树上的几十万株石斛苗，死了一半多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当时的话还是压力很大，但是没办法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为什么种在林子里的石斛死了那么多?饶万保一时想不明白，于是就请来研究石斛的专家杨明志帮着诊断。杨明志是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的主任，他到现场看了以后觉得，石斛死苗的原因有两个，一个是林子里的树太密。
　　【采访】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主任 杨明志：石斛本来它是需要半阴半阳的植物，光照不能太强，但是你这个光照，几乎都没有太阳光能够照进来，所以你看看你这个林子密的，可能就是效果不太好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但是在另一片光照合适的林子里，树上的石斛苗也死了，杨明志觉得问题可能出在种植的时间上。
　　【采访】：
　　杨明志：你这个什么时间种植的?
　　饶万保：这是在12月份种的。
　　杨明志：12月份种能种活?这个时间明显不对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把石斛种在树上其实是一种仿野生的方式，完全要靠天吃饭。而龙陵当地的气候在一年中有明显的雨季、旱季之分。饶万保当初种石斛的时候，因为量太大，工期拖得长，就忽略了季节问题。
　　【采访】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主任 杨明志：选择雨季来临前的20天左右栽应该是最合适的。没有了，这棵树，重新种。

【解说】：种在树上的石斛死了一半多，这让饶万保欠了一屁股债。再想补种的时候，一纸公约更让他雪上加霜。1998年，我国开始执行《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》，禁止采挖野生石斛，饶万保的石斛梦似乎走到了尽头。
　　但是在几乎要陷入绝境的时候，饶万保却突然获得了转机。一年以后他发现，活下来的石斛苗有一些结果了。他马上就想，能不能用种子来进行繁殖呢?
　　石斛结的果子叫做蒴果，蒴果里面的粉末才是种子。一个蒴果里面有20到30万粒种子。这么细小的种子能直接种在树上吗?饶万保试过以后觉得很困难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因为这个种子太小了，抖在这个树上它沾不住，这个的话，你看它是非常细小的，一整的话就飞完了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怎么才能让细得像面粉一样的种子粘在树上呢?饶万保想到了家里煮饭倒出来的米汤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米汤的话，它能粘固很细的东西，又能贴在树上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米汤家里天天都有。为了多出苗，饶万保切了十几个蒴果，把几百万粒种子全都倒进了这半盆米汤里面。这一次种石斛，他不仅算准了时间，选择的树林子，也是一片与茶树间种的、半阴半阳的林子。
　　饶万保把混着石斛种子的米汤均匀地刷到十几棵树上，半年以后，奇迹出现了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这个就是我们用米汤刷那个种子，刷上去的出苗率，这个在中等水平左右。有比这个出得多的，也有比这个少的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虽然刷过种子的树上长出了石斛苗，但是有的树上多，有的树上少，非常不均匀。而且相比刷上去的种子数量，饶万保觉得出苗量实在太少了，于是他再次请来杨明志帮忙号脉。
　　【采访】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主任 杨明志：因为它有一个特点，石斛这个种子它非常细小，要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到。而且它不是一个完整的种子，它缺少胚乳，在自然环境里很难萌发，你必须要找到一个非常适合它生长的环境，它才能有一部分能萌发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胚乳是种子里面胚芽发育所需要的营养部分，没有胚乳的种子属于先天有缺陷，在自然环境中，石斛种子必须要和一种真菌结合在一起才能发芽，所以能出苗的只是极少的一部分。
　　【采访】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主任 杨明志：这棵树，看着有这么多的苗，实际上我们刷上去的种子有几十万粒，它才萌发了这么多苗，它主要是靠量取胜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石斛的种子和真菌碰上才能出芽，碰不上就长不出来，但真菌肉眼又看不见，所以刷种子全靠碰运气，这样种子就费。另外还有一个两难的矛盾，就是要采茎条就没种子，要留种就没法采茎条。因为只有当年的茎条才会开花结果,而当年的茎条又药效高，收了卖钱，马上就能见效益，但收了就没果了。而留种就见不到效益。所以种子少就成了难关，这件事一直困扰着饶万保。
　　【主持人】：虽然刷种子比较浪费，但是毕竟能长出来，很多农户都开始往自家的大树上刷起了种子，紫皮石斛的产量也就提高了。2003年，头脑活泛的饶万保索性当起了经纪人。没想到，在买卖石斛的过程中，他居然找到了育苗的突破口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每年的11月到来年2月，是紫皮石斛的收购旺季。江浙地区的客商也会来龙陵批量采购鲜石斛。用石斛鲜条制作的菜肴，也成了这个季节最有号召力的养生佳品。而更多的石斛茎条需要尽快加工，制作成被称为“石斛枫斗”的传统药材。
　　因为收购期非常集中，但是制作枫斗完全靠手工，比较缓慢，所以饶万保的仓库里总是装得满满的。时间长了，他无意中发现，有一些石斛茎条居然发芽了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当时感到很惊奇，我说这个芽看着很多，就像这一棵这样。这一棵你看，这一株就发了一芽、两芽、三芽、四芽、五芽、六芽、七芽、八芽、九芽，我说这个一个芽就成了一株了，如果说它能不能长出根来?
　　【解说】：如果一个芽子能够长出根来变成一株苗，那育苗的速度不就快多了吗?如果说以前刷种子是靠碰运气，收益是不能把控的，而用苗子，种一棵活一棵，收益就能把控了。想到这一点饶万保很兴奋，他迫不及待地弄来了树皮和刨花，马上开始试种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因为石斛是长在树皮的表皮上，所以我们就想到了，它需要通风透气这个环境，然后我们就用了接近它的这个树皮、刨花这些，来试一下它行不行。
树上种紫皮石斛　　【解说】：饶万保的育苗方式其实就是扦插育苗。刚种下的石斛茎段没有根，没法吸收空气里的营养和水分，饶万保就隔两天给它们浇一次水，坚持了2个月以后，他忍不住想挖开来看一看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长根了，白生生的，长得非常好。好了，这根也是根系非常好的。两苗都又重新发了芽，这个种上树是绝对没问题了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相比过去的野生苗来说，扦插苗的根系比较弱，所以在种植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保山市龙陵县石斛协会副会长 饶万保：它这个不是高高矮矮的?要把它放在平的地方，让它好接触这个水分，这样扎起来。还有这个根系不要飞在外面，不要这样飘起来，还是要把它好好地固定起来，让它好吸收，这样的话它就能成活了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扦插苗的种植成功，使得大批量培育紫皮石斛苗成为可能。龙陵县山区越来越多的农户开始在自家的树上种起了紫皮石斛。
　　仿野生种植的紫皮石斛虽然长得比较慢，但是它不需要人工管理，生长环境也跟野生石斛很相似，所以最后长成的石斛茎条品质非常好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龙陵县石斛协会会长 刘家保：我们取了80个样,到上海中医药大学进行检测，检测结果，石斛多糖、甘露醇，和野生的相差不大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收购商也比较认可仿野生栽培的石斛，收购价格也给得比较高。村民家里只要有几棵树种上石斛，收入就不错。
　　【采访】村民：我就在我家边的4棵树上种了石斛，大概一年能有3500~3600元的收入。
　　村民：每一年茶的收入，每亩只是在几百元，但是种石斛，每一亩就上几万元了，它的差别相当大，作为农民种什么都种不出这个价格来。
　　【解说】：如今，在龙陵县的山区，有2000户村民搞起了石斛的仿野生种植，总面积超过1000亩。在树上种石斛，成了当地群众脱贫致富的一条重要途径。
　　【采访】云南省龙陵县石斛协会会长 刘家保：我们当地群众有这样一种说法，房前屋后有三棵树，种上石斛，一年收入赛过五头猪。
　　【采访】中国中药协会石斛专业委员会主任 杨明志：仿野生种植，它的技术要求不高，农户容易掌握;第二点它的效益比较明显; 再有一个，仿野生种植，石斛作为一个濒危的名贵药材，现在野生石斛很少，通过我们这个仿野生种植的推广，能够让这个品种得到更好地保护和发展。
　　【主持人】：紫皮石斛的仿野生栽培，不占用土地，也不需要太多的投入，在山区群众自家的林地里，就能形成效益不错的生态产业。这样的林下经济模式，在条件适合的地区，都值得推广。